A·sp·hier

背景图是莱茵河桥上我cp的锁

【爱丽舍】民族之春(2)

#联邦独穿越1848。谨以此文纪念1848年革/命175周年。

——

2. 1848年1月27日

路德维希并不清楚弗朗西斯此时会在哪里。

他与弗朗西斯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1871年,那时的法兰西绝对称不上友善,或者换句话说,对新生的德意志帝国满怀烈火般的仇恨。他知道那时弗朗西斯住在哪里:基尔伯特与他一直有信件往来,即使是在巴黎围城期间。在他们攻打下巴黎之后,基尔伯特拉着他做了一回不请自来的客人。他拒绝回忆当时发生了什么,但他记得他们去的那间公寓楼是1860年代建的,这意味着弗朗西斯现在不可能住在那里。

但他很快打听到,今天众议院开会:某种直觉告诉他,弗朗西斯会出现在那里。在21世纪,弗朗西斯经常去国民议会,而在此时此刻的1848年,他不可能不在那里。


路德维希从咖啡馆出来,先去买了一份报纸:梯也尔先生等创办的《国民报》(Le National)。他不想在这寒风中行走(巴黎1848年的冬天比2023年寒冷许多),便搭了一辆双层马车,直接从拉丁区到波旁宫,即七月王朝众议院所在地。

等下了车,他才意识到一个棘手的问题:他不知道那些议/员们会议要开多久,所以他必须留在门口等待以防错过弗朗西斯,他不可能先找一家附近的酒店喝杯热红酒暖暖身子,一边读他刚买的报纸。

于是他只好站在那里,把报纸夹在胳膊底下,脸尽可能地埋在围巾里。来自21世纪的路德维希习惯了羽绒服(伟大的发明!),他不习惯戴这个时代男性流行的帽子。这不得不说是个问题,因为此时他的耳朵已经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。


一位马车夫向他攀谈起来。

“是的,我是来找一位先生的。不知您是否听说过,弗朗西斯·波诺弗瓦?”

路德维希惊讶地发现,那位马车夫睁大了眼睛:“太巧了,先生!这辆正是他的马车,波诺弗瓦先生雇用了我。”

这是怎样的巧合!路德维希这才仔细观察了一番这辆马车,便注意到了一些细节,确实是弗朗西斯偏爱的风格。他再次瞥了众议院正门一眼。

马车夫显然意识到他在想什么:“哦,我想您应该不用再等多久。”他没有多做解释,只是转移了话题,“您找波诺弗瓦先生是有什么事?”

——终于来了,路德维希想。他在来的路上准备好了说辞,这下正好有机会在见到弗朗西斯之前排练一遍。说真的,他完全不知道弗朗西斯是否会信他的鬼话!


路德维希深呼吸,开始了他的表演:“我叫路德维希·施密特,是一个来自柏林的大学生。”

马车夫点点头:“我猜到了,施密特先生。您的法语讲的很好,但还是能听出外国人的口音。”

路德维希礼貌地笑笑,便继续说下去:“我在柏林曾有幸结识一位贝什米特先生。我和他不算非常熟识,只在酒馆里见过几次面,但他给我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。我至今仍然记得他关于黑格尔的演讲!”

“哦,”马车夫感叹,“听起来像是位有学问的教授先生。”

路德维希必须用力才能勉强压制住嘴角的上扬:基尔伯特才不是什么“有学问的教授先生”!但他只是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,并补充了一些(编造的)细节。他在胡乱编造关于兄长的谣言时毫无心理负担,边说边思考待会在弗朗西斯面前怎么把故事讲得更加天衣无缝。

“有一次,贝什米特先生喝醉了,他跟我说有机会去巴黎要替他向他的好友问好:Voilà,就是这位弗朗西斯·波诺弗瓦先生!”

他根本不担心弗朗西斯会去找基尔伯特查证:一方面,他相信弗朗西斯很快会忙得无暇给基尔伯特写信,另一方面,他可太熟悉基尔伯特了!他哥哥去酒馆高谈阔论的习惯在他出生之后改善了许多,至少罗德里赫是这么说的。基尔伯特的酒量很好,但他也清楚,当他兄长偶尔醉酒的时候确实会说胡话。

弗朗西斯绝对听不出我说的都是编的。路德维希很肯定地想。


“波诺弗瓦先生!”马车夫首先注意到了那个人。弗朗西斯正向他们走来。

与此同时,路德维希愣住了:比起他熟悉的弗朗西斯,这一个看起来更加年轻,但他毫不掩饰地皱着眉头,似乎在思考什么。弗朗西斯向马车夫点点头,再看向路德维希,他的目光充满了克制的怀疑,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发现了路德维希不是法国人:又一个来到巴黎的德意志人!

但路德维希并没有多想,因为他发现弗朗西斯正在发烧。他可太熟悉那家伙发烧时的样子了,明亮而疲倦的眼睛,略有些出汗的额头,干涩破皮的嘴唇——

“您还好吗?”他脱口而出,“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……”谢天谢地(Gott sei Dank),他没有用“你”来称呼!但路德维希依然后悔起自己的冲动,因为弗朗西斯看起来更冷淡了。

“谢谢您,先生,但我感觉良好。”弗朗西斯顿了一下,“还未请教阁下的名字。”

“路德维希·施密特,波诺弗瓦先生。”路德维希熟练地自我介绍,“一位柏林的贝什米特先生向我提起过您……”然后他简单地讲了那个无懈可击的故事:关于啤酒、黑格尔,还有喝醉了的基尔伯特。

这个故事显然逗乐了弗朗西斯,因为他露出了一个略显疲倦但算得上真诚的微笑:“我知道了,施密特先生。这听起来完全是基尔伯特会干的事……”他摇了摇头,并邀请路德维希上他的马车,“如果您没有其他安排的话,我很乐意与您一同享用晚餐。”

“乐意之至。”路德维希矜持地回答。


——


波诺弗瓦府的晚餐比路德维希想象中要简朴许多,可能是因为只有他一位客人。前菜有洋葱汤,主菜是烤鸡,甜点则是女仆从圣奥诺雷街买来的泡芙。路德维希注意到,弗朗西斯吃的很少;此地主人以优雅的用餐礼仪掩盖了自己的食欲不佳。

路德维希抿了一口默尔索(Meursault)白葡萄酒。他自从见到弗朗西斯之后就有些躁动不安的心渐渐沉静下来。他开始有更多心神应付与弗朗西斯的交谈了:称不上游刃有余,但幸好他提前做了准备。弗朗西斯也没有过于为难他,毕竟在法兰西看来,他只是一个从柏林来求学的大学生。

他理论上也不应该知道弗朗西斯的身份:一位值得尊敬的、投身政坛的先生,仅此而已。因此他们并没有聊政治。弗朗西斯满怀敬意地谈起此时正在柏林的洪堡先生,以及他多年前去美洲与俄国的旅行——如果说弗朗西斯所知晓的细节略多的话,路德维希假装没有注意到这点。

轮到路德维希的时候,他提到了柯西先生。他曾经去旁听过一节这位教授的课,而来自21世纪的德国具有足够的知识听懂数学分析的内容。弗朗西斯露出专注的神色,但路德维希确定这家伙在走神;看在他们一起开了那么多次的会的份上,要是路德维希再看不出某人神游天外的小动作,那么他那些会议真的是白开了。

他和弗朗西斯在晚餐桌上聊过很多事,但柯西不等式还是第一次。路德维希故意表现成一个满脑子数学与工程学的愣头青,因为他不想现在和弗朗西斯聊政治,因为他不能和现在的法兰西王国聊政治。

对于这个弗朗西斯来说,1848年正在发生;对于路德维希他自己来说,1848年与1918年一样,都属于已经发生过的历史。路德维希不愿讲君主制的好话,即使是路易·菲利普现在温和的君主制也不行,而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根本无法讲君主制的好话。他最好缄口不言,因为他是一个来自2023年的未来人——一个来自未来的国家,在这个1848年他尚未存在,除了在一些德意志人的梦里。


“柯西先生的父亲在大/革/命前是巴黎警察长官。”弗朗西斯再开口时说得很慢,以至于路德维希甚至无法假装听不懂法语,“柯西先生本人是大/革/命那年出生的,他家后来逃离了巴黎,直到罗伯斯庇尔上了断头台才回来。”

路德维希感到一阵眩晕:“直到罗伯斯庇尔上了断头台”,听起来足够客观、足够冷漠,就好像说话的人在这件事之后才出生,就好像弗朗西斯并不曾认识罗伯斯庇尔本人!

他的大脑停止了思考,只是僵在那里,几乎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;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暴露了,因为他从弗朗西斯眼里看到了不加掩饰的讥讽。

但下一刻,弗朗西斯的话语唤回了他的理智,使他几乎以为之前的感受是错觉。“啊,我很抱歉,”弗朗西斯听起来又是那个温和有礼的他了,“我不应该提这种事的,不是吗?”弗朗西斯举杯向他致歉,就好像那家伙真的感到抱歉一样。“我还以为现在的大学生都喜欢对政/治发表看法……”


如果是在小酒馆里,他是会说这句话的。如果是在咖啡馆里,他是会说这句话的,即使咖啡馆不叫“缪尚”也没关系。

如果是当着其他人的面,即使是路易·菲利普,即使是腓特烈·威廉四世,即使是1848年的基尔伯特·贝什米特,路德维希都不惮喊出这句话,不管它之后会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:

——“共和国万岁!”


但是不能在波诺弗瓦府,不能当着弗朗西斯的面。他必须等到法兰西先开口,然后德意志才能以相同的话语、相似的心、不同的语言回答。

到时候不只是他,整个欧洲都会喊出同一句话——而席卷整个欧洲的1848年革/命是从法兰西开始的。


路德维希保持着沉默,离开了波诺弗瓦府。

TBC

评论(8)

热度(121)

  1. 共9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